【昊磊】11.沃德乐☞郑宇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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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发完
穷人孩子当家早.外出务工.沃德乐✘富家公子追梦难.离家出走.郑宇星
说起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，富家少爷捡了一个流浪汉和自己合租，是不是每个字都看得懂，但合起来完全没有逻辑，但它确实发生了。
其实，郑宇星遇到沃德乐的时候，他已经不是挥金如土的富家少爷，只是一个到处走穴赚生活费的小DJ，但沃德乐的确是流浪汉。
一晚上连环转了几个酒吧的郑宇星只想找个长椅坐下休息会儿，突然发现躺在对面的人有点眼熟。
郑宇星记得这个人给他以前跟的乐团打过工，也是算自己之前为数不多的忠实听众之一，几乎每晚都在等他，不是出事不至于露宿街头。
据沃德乐后来解释，他只是负责收场地，不管谁在最后，他都要等，甚至有些不满郑宇星每次都那么晚。
“哎，你怎么睡这儿了？”郑宇星秉着人道主义关怀问他。
沃德乐刚刚整个人都蜷缩在毛毡里，再加上睡着的时候是没啥温度概念的，冷不丁被郑宇星捣醒，夜晚的寒气冻得他一激灵。
“是你啊，没地方住就睡大街呗。”
沃德乐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想看清郑宇星，挠挠杂乱的头发，身子倒是下意识往毛毡子里缩。
“你被人骗了吗？这儿骗子实在是太多了。”不怪郑宇星多想，来广东打工的人多，骗子也多，自己刚来的时候就吃了大亏。
“差不多，养了个讨债鬼罢了，把这个月租金都带走了，在发工资之前我就先睡这儿了。”沃德乐满不在意地说。
“那下雨怎么办？”郑宇星忍不住追问。
“看见那儿了吗？可以睡天桥底下。”沃德乐摆摆手，往远处一指，再次闭眼不理郑宇星了。
时不时接收到手机多云转中雨的消息推送，郑宇星边走边纠结，脑子里不停默念‘救人一命七级浮屠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哎呀烦死了’，晃了一圈还是倒回来拉沃德乐起来。
“算了，小爷心好，你跟我来。”
沃德乐迷迷糊糊地跟着郑宇星进了一个小公寓，一室一厅，不大但胜在干净，客厅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沃德乐只在台上看过的设备。沃德乐不太好意思直接进去，这时郑宇星从架子上拿了双拖鞋给他，自己换上另一双快速走进去。
沃德乐没敢说鞋有点小，不太舒服，只能抱着自己的脏毛毡，尴尬地站在原地。
郑宇星没管他，小心翼翼地把所有设备抱进卧室，又简单打扫了一下客厅。
突然他回过头有点嫌弃地看了眼沃德乐的衣服和毛毡子，转身从卧室抱出一条毯子，铺在沙发上。
“你去洗澡吧”，啊啊啊，吃饭，水费，脏衣服，啊啊啊啊，烦死人了，一环接着一环的麻烦事，郑宇星越来越后悔了😭
最后，沃德乐吃了晚饭，洗了澡，吹了头发，穿着新衣服，乖乖缩在新毯子里，一夜好梦💤
“沃德乐，你会煮饭吗？”
“会😊”
“沃德乐，滚进来洗澡……”
“哦😞”
“沃德乐，别动那个……”
“我只是想帮你🥺”
“星星，这是我家的茶叶，我特意要的品次最好的，你快尝尝🤗”
“好，你给我泡～”
“沃德乐……”
“沃德乐……”
“沃德乐，我们合租吧……”
“好”
后来沃德乐问过郑宇星，他怎么敢直接把流浪汉带回家，防人之心不可无。
郑宇星只是笑嘻嘻地回他，你当时太可怜了，一想到过会儿还要下雨，脑子里瞬间冒出只湿哒哒的卷毛小狗，同情心泛滥，就把你捡回家了。
不过我回家路上想到那些宝贝设备，马上就清醒了，恨不得把你敲晕扔回去，而且本来就想做个好人好事，没想到你就赖上我了。当然这些话郑宇星都没敢说出口。
“沃德乐，你听……这首歌怎么样？”郑宇星兴致勃勃放了首demo给沃德乐听。
“好听。”
“具体怎么样呢？”
“超级好听……”
“多余问你。”
夜幕降临，广东夜生活丰富热闹，有的人上班下班 ，有的人游玩吃饭，有的人浑浑噩噩，沃德乐和郑宇星正随着人流赶往工作酒吧。
“滚开！”
“沃德乐！！！”
回到租房，沃德乐先进去洗澡，出来的时候看到郑宇星靠在阳台上喝酒。
“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？”沃德乐悄悄站到他身边，低着头，轻轻碰了碰郑宇星，好像只认错的顺毛大狗狗。
“我早就不是小孩了，真想不通你们怎么都把我当孩子。”
郑宇星拿起酒瓶，直接喝了一大口，嘴里喉咙里又烧又辣，呛得他直咳嗽。
沃德乐赶紧从他手上把酒瓶抽走，换了瓶水，另一手帮他顺气。
“星星，你为什么喜欢当DJ啊？”沃德乐重新找了个话题。
“我就是喜欢那些热热闹闹的音乐，大家一起玩，很燃很躁动。”
“可是酒吧太危险了，鱼龙混杂，你不会看不出来今天那个人就是想搞你吧，要是我没来救你，你今天……”沃德乐欲言又止。
“所以你一拳打掉了我的工作和我们一个月的工资。”郑宇星半开玩笑说。
“这……这没办法，有得就有舍，你更重要，没忍住就上手了，钱我再赔给你，你没怪我吧。”沃德乐尴尬地直挠头，下意识摸了摸鼻子，今天他的确有些冲动了。
“呆子，想什么呢？你救我，我怨你，我是个什么人啊。”
现在已经深夜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流，没有喧嚣的叫卖声，安静得能听清自己的心跳。
郑宇星喝了口水，停顿了一下，突然转头盯着沃德乐，认真地问，“沃德乐，你有理想吗？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”沃德乐愣住了。
他猛然回忆起乐云的话，过了很多年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，理想就是人生目标，是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和想象。
但沃德乐仔细想了想，还是当年的回答，“我好像没有理想。”
“理想是青春的光和热，就像我想当DJ，你以后想干什么？不会一辈子都只在广东当个打工仔吧！这个目标就是理想。”和乐云一样，郑宇星也不信有人会没有理想。
乐云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，少年不识愁滋味，郑宇星是有着来自家庭的底气，他们都不是沃德乐，也不懂沃德乐，可他们的话的确刺激到了沃德乐。
突然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冲上心头，沃德乐脱口而出，“我想看星星，能在白昼里看到夜里的流星。我想亲眼看看那些降落在蒙古大草原的飞船。”
“你以前都没有说过唉，你不是云南人吗？”郑宇星惊奇地问。
“我阿爷告诉我的，那年神州十一号回家，阿爷正好去蒙古，他也被安排在队伍里面迎接英雄！阿爷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。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，在蒙语里的意思是天赐礼物。”
阿爷是沃德乐血缘意义上的阿爷，那场灾难带走了阿爷，毁了曾经幸福的小家庭。
沃德乐五岁就背井离乡了，他连阿爷的样子都忘了，可偏偏还记得阿爷说起这件事时自豪的声音，记得自己当时的憧憬。这个理想说出口时他自己都没想到。
“那我们俩都是追梦人，谁都不嫌弃谁。”郑宇星一把揽住他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我本来也不可能嫌弃你，沃德乐暗想。
“你是，我不是，我就是个打工赚钱养家的俗人。拿到每个月的工资，我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事就是把它们汇回家，怎么可能投入到这些事情里。”沃德乐无奈地说，“星星，追梦这个词对我来说太奢侈了。”
郑宇星一下子愣住了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就算他现在负气不用卡里的钱，可他知道爸爸没停掉他的卡，他不需要担起养家的重担，任何话在沃德乐面前说出口突然都好像是在无病呻吟。
沃德乐察觉到气氛逐渐凝固了，他摸了摸郑宇星的头，又开口道。
“其实我弟弟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。”沃德乐挠了挠头，“我当时告诉他，我喜欢那种一眼就看得到头的日子，帮阿爸阿妈采茶干活，陪着他玩，能看着弟弟们长大，我爱我的家人。虽然现在家里出了点事，可我希望有一天能回到曾经那种平平淡淡但每天都很快乐的日子。我也一直在努力，这也算理想吗？另一个方向。”
时光将现在的沃德乐和曾经的少年慢慢重合，发现他依旧不失当年赤子之心。
“算，怎么不算！沃德乐，你的理想好…好…伟大。”郑宇星纠结了半天，最后蹦出了个伟大。
“笨蛋”沃德乐被他逗笑了，故意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“干嘛呢？不嫌发胶粘手啊”郑宇星瞪了他一眼，转身整理被他揉乱的头发。
一连串泪水忽然无声落下，被郑宇星顺势擦掉，他没漏出一点儿声音，只是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，竭力想压住脆弱。
“有点儿冷了，我们进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
刚刚的酒是郑宇星从酒吧里随手顺的，不仅呛口而且后劲大。虽然郑宇星装的像模像样，但其实Ming一直管着他，他是第一次喝酒，室内温度高，酒气慢慢上头了。
浴室里热气蒸腾，郑宇星越来越迷糊，拿衣服的时候险些跌倒。喝醉酒的人思维会迟缓很多，郑宇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醉了，他还想把今天的感触加进歌里。
好不容易穿完衣服，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，脑子还是晕乎乎的，没带上耳机就开始调机器，听不到声音以为机器坏了，着急地敲来敲去。他还招呼沃德乐过来，想让他像修门一样修机器。
沃德乐刚开始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，逗了他一会儿，笑他不能喝酒还装深沉，在喂完水之后，小心地把他扶起来。
郑宇星能感觉到沃德乐把他扶到床上，擦干净脸，掖好被子，然后一直坐在旁边。明明喝醉酒后脑子昏沉应该很容易睡着，但郑宇星睡得一点儿都不好，一个梦接着一个，主体意识时隐时现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郑宇星恍惚间梦到今天的事，他像个局外人站在旁边，走马观花地看着骚乱的一切。
虽然郑宇星一直辗转在许多酒吧赚钱，但他其实始终不喜欢酒吧的氛围，躁动过了头就容易出事。酒精是个危险的东西，灯红酒绿下有没有藏着罪恶，谁知道呢？
今天，他像往常一样在角落打碟放歌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喝醉了的男的会摸过来，估计是想去隔间或是厕所，但走错了。
“先生，厕所在那边。”
“多少钱一夜？”打碟声突兀地一变。
“什么？！”
郑宇星长得漂亮，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骚扰，但以前都只是问能不能陪酒，郑宇星都推掉了。这人醉的厉害，看着就难搞，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善了。
“十倍，睡不睡……”男人色眯眯地盯着郑宇星。
郑宇星不想闹大，但也不可能同意，求救地看了一眼沃德乐。
眼看着两人僵持不下，那男人突然发了狠劲，把郑宇星猛的往前一拖。
这时，沃德乐从后面拉住了他，直接往后一甩。到底是在工地搬过砖的，那一瞬间郑宇星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冲击。
郑宇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沃德乐的拳头已经落到那人的脸上，他的脸直接肿了，嘴角缓缓渗出一抹血迹。沃德乐气不过，还想继续踹，恢复过来的郑宇星赶紧拉住了他。
虽说是那男人理亏在先，但的确是沃德乐先出手伤人，沃德乐的过错更大。所幸，那男人也不想闹大，最后用钱调解解决了。
但酒吧老板还是借口把郑宇星辞了。
看着眼前迷乱躁动的环境，无数人跟着乐声喝酒蹦迪，好像是他想要的躁动热烈，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。
恍惚间，郑宇星听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“郑宇星，我现在也欠你一个秘密了。我支持你，加油！”
这是陈辰，不知道她现在考上哪个大学了。
“郑宇星，这些都没前途，你现阶段的任务好好学习，考上大学。”
这是高三那个班主任，他老这么恨铁不成钢地说。
“星星，你上哪儿了？出来玩。”
这是一些高中同学。
……
“我早就说过这东西没前途？”
“你的未来在哪儿啊？成绩不好，大学考不上，让你出国也不行。你的未来上靠DJ，下靠搞基吗？”
“星星，咱不学了，爸求你了……”
这是爸爸，他骂过我也求过我。
“我们星星也太孤单了，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。”
“什么都可以？”
“什么都可以。”
……
“星星，是我害了你，对不起”
“不要！Ming，求求你，不要走……”
……
“是我。”
“嘟嘟嘟”
这是Ming。
听到他的声音，郑宇星终于情绪崩溃了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，或者说他一点儿也不接受这是现实的可能性。郑宇星挣扎着想动，想醒来，却又动不了，连眼睛看清前面都不行，身子沉得感觉被重物压着。
我到底为什么会过成这个样子？！
每天都混在那些酒吧里，无聊地重复。
我想从电子音乐里找到同类，这里没有我的同类。
好累啊……
真的好累啊……
怕郑宇星出事，沃德乐一直在床边守着他。看到他被魇住了，沃德乐轻轻抓住他的手，在他耳边小声说话，慢慢地摇晃他，像以前安慰梦魇的乐云一样。
“放松，星星，放松，吸气……呼气……”沃德乐拉着郑宇星的手帮助他平稳呼吸。
在沃德乐的安抚下，郑宇星慢慢挣脱开梦魇的束缚，他睁着不甚清明的大眼睛，眼角还挂着泪水，无神地看着沃德乐，满身虚汗。
等郑宇星平静下来，沃德乐想去给他熬醒神汤，他松开握着郑宇星的手。
郑宇星察觉出沃德乐的意图，快速反抓住他的手，侧过身，裹着被子蜷曲成一团，搂着沃德乐抽噎了起来。
“沃德乐，好累啊……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”
“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开始？星星，你快乐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我只是想……”
我当时只是想和他能有话聊，但后来也是真的喜欢DJ。
那天后，郑宇星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，不再四处走穴，乐团也不去了，他好像忙起来了，有时连饭都不出来吃，嚼干面包充饥，每天都闷在卧室里鼓捣他的音乐。
“沃德乐，我想去找他了。”一天饭桌上，郑宇星没头没尾地说了句。
轻松的日子没过多久，郑宇星爸爸就找上门了。
一切都很恰巧，郑宇星久违地去乐团办退团手续，沃德乐白天休息干晚班，家里只有沃德乐。
战争没有突然爆发，可能是缓和的希望，也可能怒气的积累。
“叩叩叩……”
“你是？”沃德乐看着陌生的男人警惕地问。
面前是个中年男人，身材魁梧，穿着简单的T恤衫加牛仔裤，脸上有微微胡渣，提着大袋东西，面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。
看到开门的不是郑宇星，是一个陌生男人，也明显在这人意料之外。他一时愣在原地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，他脸上青筋狠狠一跳，用力抓住沃德乐的手，厉声问道。
“郑宇星是住在这里吗？你和他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他是我朋友，我们一起合租。”沃德乐下意识回答他。
男人面色骤然缓和，松开紧箍着沃德乐的手，退一步向沃德乐道歉，把手上的礼物递给他，神态自然好像刚刚着急失态的不是他。
“你好，我是他爸爸，我叫郑铁，这是我的名片。”
“我叫沃德乐。”
“沃先生，你看，这是我和星星的合照。”看沃德乐不信任的眼神，男人了然 ，从钱包里小心地抽出一张合照。
照片里的小孩子脸和眼睛都圆溜溜的，紧紧抱着男人，露出标志性的兔牙傻笑，可爱极了，的确是郑宇星。
“哦哦，伯父好，他是住在这儿，但现在在乐团，我先给他打电话吧。”
沃德乐赶紧让开，想招呼他进来。
郑铁叹了口气，摆摆手示意算了，又点了一下名片强调说，“麻烦让他看到名片给我打电话。”
刚走两步，郑铁回头不放心地看了看沃德乐，又跑回来，这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问“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吗？”
“不不不，怎么会？我……我……”沃德乐慌张极了，呜呜啦啦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，“不是就好，谢谢你照顾我们宇星，我先走了。”郑铁放心地离开。
沃德乐则长舒了一口气，想平缓自己一瞬间慌乱的心跳，但久久不能平静。
“星星，昨天有人来找你，他说是你爸爸，让你看到名片给他打电话。”沃德乐随手把名片放到打碟机上，把那袋礼物放到床上。
郑宇星带着耳机试歌，没听清他的话，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。沃德乐看他在忙，转悠了一圈后默默出去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郑宇星伸了个懒腰，顺手拿起那张名片。
看清字的时候，郑宇星调试打碟机的手突然脱力，激烈的乐声在耳边骤然炸开，但郑宇星此时无力把它关掉，他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腿上支撑他不倒下。
耳机里持续响着快节奏且过大的噪声，郑宇星心脏跳的越来越猛，就像有个人在用铁锤一下下敲击他的心。郑宇星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是脑鸣还是耳鸣，只觉得头晕目眩，嗡嗡嗡嗡，熟悉的频率逐渐与那时重合。
不不不，比不上当时的上十之一二。
那一个巴掌也是打的他脑子嗡嗡作响。半张脸几乎麻木，鼓膜穿孔，内耳损失，自己的耳朵差一点点就废了，仿佛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，是十恶不赦的罪人，是他的仇敌。
名片把被捏住的一角终于承受不住郑宇星无意识加大的力气，在因紧张而生的暴汗攻击下，悠悠然坠落。
从回忆中抽离，看着掉落的名片，郑宇星渐渐平静，但没心情继续录歌了。
第二天吃饭的时候，郑宇星忍不住问沃德乐，“沃德乐，你爸爸是不是对你很好啊？”
“我阿爸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。我和哈扎布是逃难到糯干寨的，阿爸从草丛里把我们抱回去，给了我们一个家。虽然我们家穷，虽然我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，但他对我们和对乐云一样好。我有两对阿爸阿妈，一对给了我生命，一对教会我成人。”沃德乐满脸幸福地说。
“星星，你呢？你爸爸对你好吗？”
“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，我跟着爸爸生活。但他长期在外工作，没怎么管过我，我上次见他是和他闹翻，上上次是过年。家里从来只有我一个人，你能想象吗？我以前孤单的时候只能和siri对话。然后……”
接着说就像是在卖惨了，郑宇星停顿了一下，说“然后我们就说开了，如果我坚持出来追求理想，他就不管我的生活，权当没我这个儿子。”
至于说开之前经历了什么事，郑宇星没有告诉沃德乐，他家庭那么幸福，没道理把痛苦也传递给他。
郑宇星第一个高三的时候，郑铁终于意识到太久没有关注孩子的成绩，可公司正卡在上市的审批阶段，他抽不开身。
于是，他下了一步臭棋，把Ming从美国喊回来看着郑宇星学习。
一年时间，郑宇星爱上了DJ，爱上了Ming，万劫不复，甘之如饴。
如果不是爸爸先既要又要，既要赚钱，又想儿子成绩好，那我也不会遇到Ming，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。
郑宇星想。
沃德乐一想到年幼的郑宇星一个人生活，没有父母和朋友的陪伴，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过。
可由于沃德乐不知道那些痛苦的隐情，误以为郑宇星爸爸和村里那些为生活所迫外出打工的人一样，和自己一样，所以他认知里的郑宇星爸爸依旧是一个不善言辞但爱孩子的父亲，与现实相差甚远。
沃德乐虽然心疼郑宇星，可他骨子里始终是父母在不远游的农村人思维，他听着郑宇星的叙说，不由联想到了哈扎布，他们的经历多像啊。当年他不懂哈扎布，现在他依旧不懂郑宇星。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哪里有朝夕相处的家人重要？
哈扎布离家出走这些年，沃德乐是唯一和他保持联系的人；现在哈扎布回家了，自己是唯一原谅不了他的人。想到这些年日益年迈的阿爸阿妈和孤孤单单的乐云，沃德乐原谅不了自己，也谅解不了哈扎布。
前年，阿爸从树上跌下来的时候，沃德乐连夜赶回去，看着乐云坐在门口等他，阿爸拄着拐杖朝他走过来，那一瞬间愧疚能把他淹没，他后悔放哈扎布走了。
所幸，哈扎布现在跟着小魏做咖啡产业，帮着小山村脱贫致富，比自己厉害多了，他的理想已经从尘埃中开出了花，没辜负这些年。
由于这些错误的认知，所以当郑宇星问他该不该见他爸爸的时候，沃德乐给出了完全错误的答案，虽然他当时不知道。
他劝郑宇星和爸爸见一面，好好聊聊。
那天，怕影响郑宇星和他爸爸聊天，沃德乐早早就出门上工，很晚才回去。
晚上到家的时候，一片漆黑。
沃德乐打开灯发现，房子里郑宇星的东西全都被收走了。郑宇星只给他留了个字条和一张光盘。
沃德乐，我和爸爸回去了。你是我在这儿为数不多的好朋友，当面告别太矫情了，就这样吧。那个光盘里面是我做了很久的demo，虽然还没完成，给你留个纪念。
我会继续追求理想的，也祝你家庭幸福，早日看到白昼流星。
劝郑宇星见他爸爸的时候，沃德乐就预感到郑宇星要回家了。不过，他没想到离别来的这么快，这么突然。
沃德乐给郑宇星拨了个电话，对方很快接了。
“星星，谢谢你，我喜欢你……”
“嘟嘟嘟嘟”
郑宇星什么话都没说。
之后再打过去就是关机，再后面就是已销号。
挂了沃德乐的电话，郑宇星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。他刚刚什么也没有听见，他下意识把手机放到了外侧的左耳边，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他的左耳聋了。
去澳门的路上。
“爸爸，你阻止不了我的！”郑宇星把头偏向窗外，“你够狠，就把我两个耳朵都打聋，把我腿打断。不然我不会放弃的。”
2016年，中国成功发射“天宫二号”空间实
验室，并于2017年成功完成了第一次载人太空站航天飞行。
“哥哥，回家吧。我们一起搞咖啡园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多好。”陈乐云打电话劝他。
“乐云，小魏对你好不好？”
“挺好的。”
“乐云，哥哥好像找到理想了，我还配追求它吗？”
乐云愣住了，笑着笑着就哭了，他发自内心为哥哥感到高兴。
“配。”
追求理想与守护家庭原来并不矛盾，家庭永远是他的后盾，是他的盔甲。
在小山村欣欣向荣的时候，当家庭不需要他支撑的时候，沃德乐也想放肆一把，去追逐白昼里的流星，他的理想。
后记:
沃德乐后来又见过一次郑宇星，那时的他在大舞台上打碟，意气风发。
郑宇星递了瓶酒给他，自己喝了口果汁，笑着对他说，“嗓子不能喝了。”
“这些年过得好吗？”
“还不错……”
看到郑宇星的助听器，沃德乐没忍住为当初的自己问了句，“当时你听到我的话了吗？”
郑宇星没回答这个问题，只说了句“如果我能喜欢你，那该多好。”
“宇星，走吗？”
“沃德乐，我先走了。”
“嗯，再见。”
郑宇星，你也是颗划过白昼的流星，我见证过那份绚烂，足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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